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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6 小姐

  第三十八章

  小姐

  宴席散场,余路平吩咐吉旸招待在座各位,自己需得先回家一趟,太太生日,没有缺席的道理。

  阿厉跟随余路平多年,给他开车门,被余路平拦下:“阿厉,你留下陪他们玩玩。”

  阿厉顿了下,摇头说:“不用,我送老板回去。”

  “你跟我这么多年了,从没见你跟哪个女人亲近。”余路平打趣,“怎么,打算自己一个人过了?”

  阿厉脸上挂不住,忙说:“没,只是没碰到合适的。”

  被吉旸捉住话头,跨一步走近阿厉,死死扣住他的肩:“我说兄弟,你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?这年头可不流行痴情种。”

  阿厉蹙眉,冷淡的撇开他的手,“少满嘴喷粪,没有的事。”

  “哎哟,还跟我急!”吉旸也不继续闹腾了,看了下时间,估计他提前约的几个人快到了,转头跟余路平保证:“舅舅你放心,今晚我肯定把他们都招待好了,您赶紧回家陪舅妈吧,她肯定在家等着您给煮长寿面呢。”

  余路平拿手指着他,“要是怠慢了我剥你一层皮。”笑起来的样子倒跟慈父训子一般。

  “行,您就放心交给我!”

  “嗯。”

  余路平上车前特意跟孟平川点了下头,“阿川,下周拳赛八进四,咱们庆功宴再会。”

  孟平川拿舌抵了下上颚,把烟拿下来,无所谓的抬了下手。

  余路平露笑,拿他没办法。

  随即,侧身对阿厉轻声慎言:“今晚上点心,怕是有动静。”

  阿厉正色道:“明白。”

  余路平前脚刚走,跟吉旸约好的四个“女朋友”就都到了,讨巧的洒秋波喊了声“吉哥”,惹得阿厉一身恶寒。孟平川冷着脸,没什么表情,只站在一边抽烟,吉旸搓搓手,稍显急不可耐的揽过一个:“走走走,都去我酒吧乐一乐。”

  孟平川烟抽到尾子,“不去了。”

  阿厉附和:“我也不去了。”说着其中一个女人走到他身边,刻意似的提了下紧致的包臀裙,挽住他:“怎么就不去了呀?我跟姐妹们可是特意大老远推了活儿赶来的。”

  “今晚有事。”

  “呸!”吉旸指着他,“我舅都让你留下了,你还有个屁事忙!”

  阿厉是个闷实性子,不是没玩过女人,但确实不大会处理这样的场合,也不敢多使劲,退一步想挣开手,好跟她保持半步的距离。

  结果被她硬生生缠上,拿肩膀去蹭他的,娇嗔道:“有什么事情比我还重要呀?再说了,哥哥跟前就有一大事儿,你就不想办办?”

  说完往阿厉身/下玩味的瞟一眼。

  阿厉喉结一动,低声说:“你还挺骚……”

  “我先走了。”

  孟平川丢了烟,跟阿厉抬了下下巴示意。

  “那你就不够意思了!”吉旸追上去,就近把他生拉硬拽进酒店,按电梯27层,“阿川,我可是特意花大价钱给你找的小处/女。”

  孟平川自从看到手机上的“当归”开始,心情就有点跌入黑暗,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还没有摸透,被吉旸掣肘,吊儿郎当的靠着电梯内壁。从反光里看阿厉一眼,寻常的神态,但他总觉余路平的叮嘱不是空穴来风,只有静观其变。

  吉旸凑过来小声说:“你看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小姑娘,是不是特像你媳妇儿?我派人上大学给你找来的。”

  孟平川嘴角一抹坏笑,配合的问:“真是处/女?”

  “哟,这会儿不舍得走了?”吉旸说得眉飞色舞,“绝对是处/女,待会儿脱了裤子你自己给验验,你看她小脸水灵灵的,连人都不敢看,待会儿操/起来一准给劲儿。”

  吉旸说话的声音没怎么顾忌,除了那个小姑娘,其他人比这更淫/秽的话都听过,自然面不改色。

  但明面上的娇羞还是有的,其中一个把手伸到吉旸屁股上,使劲一捏,娇声说:“立冬可是我们那儿新来的小妹妹,你别欺负她,不然等会儿饶不了你。”

  “哎呦呦,怎么饶不了我,嗯?”

  “你说呢?我要让你……”

  那女人主动贴上去跟吉旸咬耳朵说些腻歪话,孟平川别过身,只盯着电梯壁看,见阿厉神色自然,但又跟平常有些不同。

  阿厉为人不新潮,甚至有些守旧,现在用的还是按键直板的手机,十年前的款式,现在就是有钱想买,估计都买不着正品。

  平日他几乎不拿手机。

  今天手里却紧攥着一部新款手机,他拿出来的次数不多,上次他到拳馆找茬时孟平川见过一次,每次拳赛上场前阿厉叮嘱他注意安全时,手里拿的也是这手机。

  孟平川暗自揣摩,心忽然明了。

  大约是有重要任务在身时,阿厉才会带上这部手机。

  而且手机绝不离身。

  到酒吧雅座,只他们几个人占据一整张真皮沙发。

  四周没人,呈相对封闭的小区间。互相看不见里头的动静。

  这地方跟吉旸预想的不同,音乐不是踩着鼓点的嗨歌,反而是舒缓的现场演奏,与其说是酒吧,倒不如说是一场瑰丽的舞会。

  场内昏暗,不少人搂颈相拥,在慵懒、古典的音乐中踱着步子旋转,灯光闪烁,描过谁的细眉时舞裙联袂,宛若盛开的白玉兰。

  吉旸一看就傻了眼,骂了句“操”,在黑暗的光线中连身边是谁都没看清,胡乱拉着阿厉的手说:“这都是什么鸟玩意儿?!走,去哥们儿那儿,让你们光看几个妞儿就能硬起来。”

  阿厉把他推开,“懒得跑你那破地儿了,凑合着玩玩算了。”

  “妈的,真扫兴!”

  阿厉笑笑,“无所谓,在哪儿做不是做,还挑地方。”

  吉旸诡笑道:“那也是,反正我是不虚的,哪儿都成。”说完往身边女人的胸上揉了一把,“就看你害不害臊了。”

  ……

  孟平川坐在最外边,沙发底下有盏地灯,借着光他好看清阿厉的举动。阿厉怀里坐在一个,吉旸左拥右抱已经看不清脸。

  立冬在孟平川身边坐下,怯怯的给他倒了一杯酒。

  把酒杯推到他面前,小声说:“……给你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

  听见孟平川道谢,她有些惊讶的看向他,等孟平川觉察她的目光,回头时她已经急急垂下头,一副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。

  孟平川随口问:“你多大?”

  “二十。”那跟程溪差不多大。

  “还在读书?”孟平川问。

  立冬点点头,眼里含光,“嗯,读大二。”

  “学的什么?”

  “教育。”立冬看他跟那两人不同,壮着胆子多说两句:“我妈说当老师好,将来工作稳定,赚了钱能供弟弟读书,也好嫁人。”

  “挺好。”孟平川突然笑一下,“比我媳妇儿那专业听起来正常。”

  立冬一愣,“你……结婚了?”

  孟平川拿起酒杯,“还没有。”

  “……那你打算结婚了?”

  孟平川不做声,半天才说:“见第一面就开始想了。”

  跟一愣头小子似的,就稀罕程溪。

  特别是跟程溪发生关系以后,不止是程溪心底更添一层归属感,连他也藏不住动心,每每再见她,连眼睛都是亮的。

  不再是看女朋友,而是实打实在看自己老婆的。

  立冬说不上哪里失落,“那你女朋友学的是什么专业?”

  “我说不清,跟植物有关吧。”

  立冬小声问:“你跟她是同学?”

  “你看我像念书的料?”孟平川轻笑,给立冬叫了杯果汁,立冬心里一动,竟一时忘了挪开眼,被孟平川察觉,收了和善的面色,对她说:“用不着招呼我,你走吧。”

  立冬迟疑的看了眼吉旸。

  “不用理他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立冬看过去时,吉旸正把坐他腿上那女人的包臀裙拉链拉开,手探进去把她底/裤扯了。

  她讪讪别开眼,仓惶道:“没、没关系,我拿了钱的。”

  孟平川无所谓的笑一下,没再跟她搭话。

  等吉旸那边闹出动静,立冬才有些坐不住。

  她整个人背对吉旸那边,耳边除了音乐声还夹杂着一些似有若无的娇嗔,她几乎坐不住了,在黑暗中看清孟平川被地灯掩映出的轮廓,她想起来之前几个姐姐教她的话。

  羞耻感侵袭而来,立冬一口喝完孟平川杯里的酒。

  靠近他,手指轻巧灵活的往他腿间探去。

  她不敢看他的反应,只觉自己紧张得快要晕厥,她使劲摆脱羞耻从喉咙里挤出一声:“哥哥好……好……厉害哦……”

  手指还没覆上孟平川的敏感,却已经被他死死捏住。

  立冬鼻子发酸,想冲到雨里洗个干净,告诉他她是个好人家的女儿,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,她是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。

  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  “你不需要这样。”

  “好,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看轻我?”

  孟平川苦笑:“萍水相逢,没什么看不看轻的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立冬嘴里苦涩,果汁里的吸管被她咬得歪七扭八,但她一口也咽不下,他的意思她明白,她算什么,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陌生人。

  阿厉那边的情况比吉旸安静。

  他只是舒服的靠在沙发上,有人正跪在地摊上给他一阵刺激。

  他摸她的头,顺下去摁住她的脖子。

  眼睛却死盯桌上的手机。

  屏幕一亮,他立即一把推开身前的女人。

  那女人哎哟喊疼,阿厉急急拉上自己的拉链,拿着手机就往外走,连个招呼都没打,等他走出去几步,孟平川才起身。

  手被立冬拉住,“是我不够漂亮吗?”

  她想的还是被孟平川拒绝那档子事,孟平川急着去追阿厉,顾不上去想她的小心思,如实说: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为什么不知道?大家都说我很漂亮。”

  “可能吧,自打认识我媳妇儿以后,我就分不清其他人漂不漂亮了,没空看。”

  孟平川着急往外看,随意一甩手便把立冬推到一边。

  “她真的那么漂……”

  立冬话没说完,孟平川已经追了过去。

  整个酒吧好似夜幕垂垂,只有几盏渔灯在闪烁,从两重落地玻璃里映出的鹅黄色的散光,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,透过这烟霭,在柔波里又连成缕缕的明漪。

  阿厉只是去了厕所。

  普通酒吧最肮脏的地方,在这栋顶级酒店里,安静至极。

  孟平川到门口时,所有的厕所门都被翻开,有些还在打着晃儿。应该是阿厉先前检查有没有旁人做的,他自己在最后一格。

  他声音很低沉,但空无一人的透过瓷砖传过来,却格外清晰。

  阿厉说:“是,我还跟阿川在一起。”

  孟平川不知对方是谁,但他说了很久,阿厉才出声。

  阿厉应声:“好,您尽管交代,‘当归’已经被我手下的人抓到了,下周六晚上十一点半,我们会在姜亭码头118号仓库跟他谈。”

  “好,一切以最后的时间安排为准。”

  又一阵安静,“您放心,谁也不会查到您头上,当初寻人的事情我会一一问清楚,都处理完,我再跟您交代。”

  ……

  这是余路平?

  不论是谁,既然提到人贩子的代号——当归,那就必然跟小棠的事情有关。

  这趟,他非去不可。

  孟平川思忖。

  下周六晚上十一点半,姜亭码头118号仓库。

  怕被阿厉察觉,孟平川先走一步。

  他没再回吉旸那边,给他发了条短信,说自己先走了,提醒他不要难为立冬。

  走在路上,不过十点。

  五月的天气阴晴不定,雨丝很细,一滴落在孟平川肩上,散开来,像是春日里浮在空气中的柳絮。

  远看过去,树影摇曳,天边、星辰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张大网。

  罩在他的头顶,他逃不开,却也不至于立即死亡。

  更像是等待死亡的焦灼感。

  孟平川叹口气,突然很想见程溪。

  想亲她,想牵着她的手,往里走都行。

  他给程溪打了个电话,那头有音乐声,刚洗完澡,程溪声音慵懒,带点感冒后特有的黏哑。

  “你在听什么?”连孟平川也不自觉温柔起来。

  程溪说:“这首吗?是汤斯曼的《cavatina》(《卡伐蒂娜》),原本是吉它曲,我听的这版是电影《鹿猎人》的原声配乐,是个挺沉重的老片子,讲越南战争的……”

  孟平川听她静静的说。

  听到她咳嗽,才忍不住柔声呵斥:“又着凉了,穿裙子穿的。”

  “那我穿裙子好看嘛。”

  孟平川轻笑,“我觉得你还是脱了更好看。”

  程溪抗议:“喂——”

  “嗯……”

  一阵安静,程溪意识到什么,小声问:“怎么了吗?”

  “没事。”

  “……骗人。”程溪吸一下鼻子,“真没事吗?”

  “嗯,倒有件小事。”

  “果然是有事!说来听听。”

  孟平川迟疑了,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软话,但这一刻,他孤独的置身于下着雨的街道旁,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,往盏灯的温暖方向疾步,而他举着手机,听着程溪平缓的呼吸。

  他抬起头,看一眼漆黑的夜空。

  倏然找到那颗仅剩的亮星。

  他轻笑着说,“没事,只是突然好想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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